艾城盯着白汐的眼眸，十分努力的想要从中看穿什么似的。

奈何，白汐只是淡淡的转身，然后轻声回应道，“什么大小姐，我可不是大小姐。”

艾城的确很少会关注女生，自己身边的女生，基本也是同一个阶层的，同一个学校——贵族学校，大家的家庭教育、背景都大差不差，不是做生意的，就是当官的。

普通人的生活，艾城没有想象过，但是总觉得应该也是差不离的。

可是，事实好像并非如此，眼前的白汐，竟然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对他而言这么陌生。

白汐虽然家庭条件不差，但是在爷爷奶奶的强烈要求下，并没有被送进那些所谓的贵族学校，私立学校学习。

从小到大，白汐就是如普通人一般，在家门口的学校里，慢慢的考试，慢慢的升学，一路没有什么绿灯，只是老老实实，按部就班的考上什么就上什么。

一家子的教授老师，却无一人为白汐开过后门，也没人替她好好铺路，一切都是靠着自己，努力的奋斗，拼搏而来。

自然，白汐就如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样，养成了这倔强不肯服输的性子， 同时还得到了十分强的学习能力和上进心。

这一切对于艾城来说，都是十分陌生的。

名校的保送名额，是他唾手可得的东西，确是白汐一本书一本书，一个字一个字，一张试卷一张试卷累积出来的。

把自己磨练到最强，才能游刃有余的接受所有的挑战，迎接所有的考试。

所以，这也是大家对白汐偏爱的原因之一，她是真的凭借自己强悍的实力挤上来的。

所以，白汐偶尔的偷懒，小小的出格举动，大家反而觉得特别的真实可爱。

“白家大小姐 ，真是太谦虚了。”

艾城知道白家从前的实力，也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即使，白汐现在这身普通的装扮，也难掩贵气。

观察了这么久，艾城更加肯定，这白家一定是在故意隐藏实力。

毕竟，无论是商场上，还是官场上的斗争都着实太残酷了，白汐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孩子，确实不适合在这种时候抛头露面。

艾城默默的在心里思考了一番，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否则，白家也不会如此迫切的与艾家联姻。

哪怕，他并不讨厌这个要跟他联姻的女人。

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小确幸。

但是，他似乎太自以为是了——当然，自以为是不是艾城的错，从小到大，他还未曾听过别人拒绝的话语，他认知里的世界就是这样的美好。

“我说了，我不是什么大小姐，艾少爷若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正好，咱们好聚好散。”

白汐有些恼怒，倒不是因为艾城。

只是，白汐觉得自己与那个什么大小姐根本就不沾边，却还要一直被人套在那种柔弱不能自理的古老认知里，有些愤愤不平罢了。

艾城一再的强调，她是大小姐，只会让白汐觉得他在给她施加压力，心理暗示，让她成为那样看似完美，实则只是男人附庸的“产品”。

白汐这么多年自强自立的性格，早就奠定了她这一生，都不可能甘愿屈服于任何人之下——当然，也包括男人。

“哎，你怎么还恼了？”

白汐端着炒好的菜，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厨房。

只留下还在原地愣神的艾城，回过神后，立刻追了出去。

“我没有生气，不过，如果艾少爷方便的话，麻烦您把厨房的菜端一端，如果不方便，当我没说，谢谢。”

白汐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艾城十分礼貌的微笑着说道。

然后，转过身的那一刻，立刻敛起了笑容，神情严肃的将菜端上了餐桌。

“哦。”

艾城还是第一次被人指使干活，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呢，倒是身子先挪到了厨房，乖巧的端起了一盘菜，向餐厅走去。

回过头来的白汐，看到艾城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笑着给他让路。

自己又去厨房里把其余的菜都端了出来。

“小汐，怎么看着不太高兴？”

李奶奶见白汐今日兴致不高，吃的也少了，有些担忧的问道。

“哦，没事。”

白汐笑着摇了摇头，余光却不自觉的瞥向了艾城的方向。

艾城不明所以的看着白汐，似乎是突然想起了摩天轮上的出格举动，不自觉尴尬的低下了头，只顾着吃饭。

“怎么了，跟奶奶说说，是不是闹什么误会了？”

看着两个孩子眉来眼去的模样，李奶奶也猜到了一些，虽然猜的都不准确，但是反正是艾城惹了白汐没跑了。

“没有！！”

这回，两人倒是异常坚定的站在了统一战线。

白汐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事，就伤了两个老姐妹的和气。

而艾城呢，显然就是怕白汐告状，说他举止轻浮孟浪。这回去，定是少不了一顿教训的。

好在，白汐压根儿就不在乎那个吻一样，似乎早就已经忘到脑后了。

第357章 恨山海难平

实际上，白汐确实也忘记了，因为在她的脑海中，那一刻，艾城已经自动被她当成胤礽了。

所以，与胤礽的一些亲密举动，白汐并不抗拒，自然也不会太过计较。

“孩子们的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我们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一直低头认真吃饭的桑奶奶默默开口道。

其实，她还真的不希望白汐看上艾城。

且不说艾家的家事复杂，就这个小少爷自己身上，也有不少富家子弟的坏毛病。

桑奶奶自然是看不得自家的小孙女嫁过去受苦的，所以也一直在观察着白汐的举动，看着她似乎并无意攀高枝，桑奶奶心里也是高兴的。

当年，她自己也是好不容易从艾家的联姻中逃出来的，怎舍得再送自己的孙女进火坑呢。

“姐姐呀，孩子们好，不也是我们的福气吗？”

李奶奶还想再劝，却被桑奶奶一句“吃饭”给压了回去。

不知为何，白汐似乎能隐隐感觉得到，这两人之间，好像并不似真姐妹那般无所顾忌，尤其是李奶奶，在奶奶面前，说话做事都有一些拘谨，哪怕是开着玩笑，动作亲昵的责备，也有些放不开。

从前还不觉得，但是最近，白汐跟两人相处越来越多，就越能发现不对劲来。

整个餐桌上的气氛十分的微妙，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思。

白汐自然是顺着思路往下想。

李奶奶和奶奶，究竟有什么秘密呢。

她们两个人，看似亲近，无话不说，但是又让人觉得有些奇怪的等级，阶级——总之，就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无法言语形容的隔阂。

就隐形如空气，却能隔开天地一般神奇。

就像。。。

就像她与翠儿，烟儿那般的关系一样。

白汐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吓了一大跳。

她，怎么会？

怎么会突然有这种奇怪的念头冒出来呢。

怎么可能！

李奶奶和奶奶之间，怎么可能会是这样封建的等级关系呢。

但是，白汐经历了那么多年的封建社会，对主仆观念实在是太了如指掌了。

她自己身居高位多年，哪怕显得再平易近人，也与下人们有着天差地别的隔阂的。

翠儿和烟儿，哪怕再与她亲近说笑，也时刻不敢忘记自己奴才的身份。

这便是封建社会！

主仆不能混为一谈，主子永远是主子，主子的孩子还是主子，奴才的孩子永远都是奴才。

嫡庶有别，高低有别，长幼有序，不可僭越。

白汐带着主仆的眼光，再去看李奶奶和奶奶的关系，似乎一切突然就能说得通了。

为何李奶奶明明更有钱有地位，看似更加高高在上，内心里却对奶奶还是有三分忌惮，从不敢随意替奶奶做主。

而奶奶看似不争不抢，对一切都十分的淡然，却简单的几个字，就能让李奶奶憋屈的说不出话来。

可是，这已经不是旧社会了，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令人无奈的事情呢。

白汐神情复杂的看着奶奶，张了张口又不知能说什么。

况且，现在还有外人在场，白汐更加不会开口。

“今天这菜真不错，辛苦小汐了。”

李奶奶似乎也不满这压抑的氛围，故意挑起话题。

“不辛苦，李奶奶，您爱吃就好。”

白汐自然乐意打破尴尬，否则这一顿饭，可真是要食不知味了，白白浪费了她辛苦做饭的时间。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看破不说破。

其实，艾城比白汐更早发现问题，甚至曾经还偷偷的派人私下里打听过了，只是，能得到的消息少之又少。

但是，白汐是白家大小姐的身份，艾城却是确定无疑的。

只是，不知为何白家一心只想藏着这个大小姐，甚至连白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看着话题被引到饭桌上来，艾城也留意起了这一桌菜。

似乎，都是自己爱吃的？

若说白汐对自己无意，那这一桌菜又作何解释呢。

转念一想，自己的口味，奶奶最清楚不过了，提前告诉白汐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是，这一桌子菜，全然不顾其他人的口味，倒是真有些令艾城吃惊了。就算要对他表明心意 ，也不用如此明目张胆吧。

何况，每样菜喜欢什么样的烹饪方式，白汐都一点不落的全都照做了。

比如，豆腐，艾城只爱吃文思豆腐羹，麻婆豆腐类的就是不行。

再比如，那青鱼，只吃碳烤的，煎炒油炸的都不行。

鸭肉只爱吃清蒸的，红烧，煲汤都不可以。

不爱吃馒头，爱吃花卷。

习惯性的先喝清汤开胃，然后再慢慢的，从清淡到油腻，一道道菜，慢慢的品尝，细细的品味。

最后，再来一碗解腻的茶水，一顿饭也就结束了。

艾城正出神的想着，白汐就站起身来，慢悠悠的说道，“刚烧了水，准备泡茶解解腻，我去拿一下。”

“我也去帮忙。”

第357章 恨山海难平

见白汐离开，艾城也立刻站起身，紧随其后。

“你为什么要这么费尽心思的讨好我，你有什么目的？”

艾城紧跟着白汐进了厨房，开口质问道。

“什么目的？我讨好你干什么，你真是有够自信，自作多情。”

白汐不满的白了艾城一眼，什么人啊。

“我自作多情？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干什么啊，文思豆腐羹，炭烤青鱼，花卷，还有这，饭后的一杯清茶。”

艾城指了指白汐身后的一套茶具和准备好的绿茶，绿茶解腻，而且艾城饭后不爱喝浓茶。

一般都是将茶叶在盖碗中冲泡一次后再入口，头泡茶水用来温杯，洗茶。

这个习惯，除了亲近之人，根本无人知晓，如今白汐就这么做了，怎么可能不让艾城多想呢。

“嗯，我就喜欢这么吃，怎么了，我做我自己爱吃的饭有什么问题，不满意你自个儿动手啊。”

白汐懒得理会艾城的发疯，端着茶盏就离开了，只留下艾城一个人生闷气。

什么喜欢这么吃，哪有人习惯能一模一样的，除非生活多年的夫妻。

白汐只是照着胤礽的习惯做饭而已，毕竟这么多年，白汐也只为胤礽做饭，这些习惯自然而然的保持下来了。

而且，不得不承认，胤礽的习惯是很好的，吃的也很健康，如今继续这么做，也没什么大问题。

可是，胤礽又在哪里呢？

胤礽，艾城，这两个人在白汐的脑海中打架，最终，还是胤礽占了上风。

白汐甩了甩脑袋，将这些奇怪的想法全都甩了出去。

艾城被白汐无视，灰溜溜的回到了餐桌上，低头喝了一口茶水，浓淡正合适，是他喜欢的那种没错。

只是这泡茶的水温，浓淡是最难控制的，也不知这白汐是真的脑子好使，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就是一点不差的将这杯口感适中的茶，递到了艾城的面前。

这杯看似普通的饭后清茶，就连跟在他身边多年的阿姨都很难掌控，白汐第一次就做的这么完美，也让艾城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无论白家接近艾家的目的是什么，至少，白汐这个人，他是不讨厌的。

学这些东西，怕是也要费上一番功夫呢，且也不是人人都能学得会的。

艾城对白汐眼里的赞扬和欣赏又多了一分。

就算是带着目的来接近他又怎样，这一饭一茶，不也满满的都是她的心意吗？哪怕这心意并不是给他的，但这番用心，换个人怕是早就要感动的落泪了吧。

饭后，奶奶和李奶奶去院子里散步了，留下白汐和艾城两个人收拾碗筷。

白汐依旧是自顾自的收拾，根本不让艾城有插手的机会。

艾城也和先前一样，默默的靠在厨房门边，看着白汐忙忙碌碌的背影。

“这些东西难学吗？”

“什么？做饭吗？我觉得还好吧。”

白汐不明所以，做饭有什么难学的啊，这些富家公子就是饿少了，等他饿的不挑食的时候，估计什么都能学会了。

“我是说，这些菜，这些茶，很难学，很难记吧？”

艾城莫名的有一丝心疼起白汐来。

“不难啊，早就习惯了。”

白汐淡淡的回应着。

她喜欢看着胤礽吃东西时开心的模样，所以自然而然的就钻研出了这些东西，她觉得幸福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难呢。

而且，就算再难，看到胤礽从外面回来时紧皱的眉头，因为这一道菜，一杯茶而渐渐舒展开来，白汐的心里别提多得意了，怎么还会嫌难呢。

若是这么一点点小小的困难，就能换来胤礽片刻的舒心，她还巴不得这些东西能再难一些呢。

况且，饭也不是只为胤礽做的，她自己也要吃啊，茶也不是泡给胤礽一个人喝的，那上好的贡茶，也是她闲来无事时享用的更多。

到最后，白汐甚至都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用心给胤礽做饭，还是打着为胤礽好的幌子，替自己解馋呢。

好在，胤礽并不在意那些，只是每次尝出饭菜出自白汐之手时，总会高兴的多吃两口而已。

两人就这么心照不宣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些早就刻在记忆中的东西，怎么还会难呢。

哪怕万事开始的时候都是困难的，但是经历过时间的沉淀，那些困难的回忆，早就被减淡了不知多少倍。

如今回忆起来，剩下的都是满满的幸福与甜蜜了。

听到白汐轻描淡写的一句习惯，艾城的心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刺痛了一下，又立刻恢复了平静。

这一秒都不到的时间，还是让艾城敏锐的察觉到了。

他似乎会对这个女子有所心痛，即使他根本不知道心痛应该是什么感觉，也没有体会过，但他就是知道，自己的心，仿佛不一样了，与从前不一样了。

白汐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却能轻易的牵扯住艾城的情绪。

就如摩天轮上的那吻一样，鬼使神差。

就如欣然答应陪白汐去游乐场那般，自觉宠溺。

就如被她拉进鬼屋的时候，主动的保护。

教她射箭时候，不自觉的想要触碰她的手臂。。。

艾城也不知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心动，如果是的话，他只能自觉承认，他对白汐不仅心动，似乎还是一见钟情的心动，久久不能平复。

第一眼便心动，久处更怦然！

但是，骄傲如艾城，他自然不会告诉白汐这一切。

只是，偷偷地开始期待起两人的联姻。

如果，联姻是这样的话，说实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艾城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将白汐骗到手，白汐的心却始终都牵挂在胤礽的身上，根本无心管艾氏集团的什么破事。

她甚至单纯的根本不知道，这场普通的相亲，在外人眼里，竟是处心积虑的联姻。

可怜的艾城也根本不知道，如今，已经不是封建社会了。

就算世家联姻，也要综合考虑两人的感受。

再不能如当年那般，随意的盲婚哑嫁了。

白汐也不是当年的瓜尔佳氏了，被一封圣旨，就宣召入宫。

一块红盖头，就决定了自己的一生。

大半辈子跟着胤礽起起伏伏，从福晋到太子妃，到被废的太子妃，到最后，以亲王的福晋待遇出殡。。。

她的一生，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可惜，在外人眼里，这颠沛流离的生活，着实算不上幸运，也看不出幸福的影子。

所爱隔山海，只恨山海不可平。

几百年的沧海桑田，让白汐已经无处可寻，无能为力了。

山不是从前的山，海也不是当年的海了，就算填平了，人又在何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