柞树沟对我来说，是个陌生的地方。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面对一个陌生的男人……

我选择了抵抗，一直都没让那个男人近身。

后来，我和找来的刘炳炎走了。

不美化自己……

有点文采的，会说这是私奔；

我们三合堡人，会说“那谁家小谁跟那谁家小谁跑啦”。

总之，不管你用文化来粉饰一下，还是使用接地气的语言，这种行为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不会被视为美德。

我走后，我爹去了我嫁的那户人家。

我听说，给人家砸了个稀巴烂。

我知道，如果有人敢阻止，他会拼命！

他或许一边发泄一边在心底里问自己：为什么我对我闺女这么好，她就是不明白我一个父亲的心呢？

正如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选择的就一定是不对的？

再后来，正如大家喜闻乐见的那样，刘炳炎死了。

虽然不是嘎巴一下，但也死得很彻底，一点儿都没剩……

其实，在春城生活和刘炳炎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我已经开始恨他了。

之前我所看到的那个刘炳炎，和现在与一起过日子的刘炳炎，完全判若两人。

以往觉得他白白净净，是有病！

他的能说会道，全是鬼心肠！

他带我私奔的路费和在春城租房子的钱，居然都是他爹去亲戚家偷来的！

没钱倒也不怕，可是他懒得要命。

不懒也不行，一身大病，他也没力气干活。

带着孩子，我还得挣钱养家，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他死了，剩下我一个人带着孩子，你以为我会说很艰难吗？

不！没了刘炳炎，我和儿子的生活一点点就好起来了。

那个年代虽然家家清苦，但你也应该想到，只要不懒，一个人养两个人是没问题的。

在这期间，我偷偷回过三合堡。

遥遥见到山丁树下的茅草屋冒着炊烟，我就哭着走了。当时，钱敏红就是在这样的时间段、这样的距离看了一眼自家……　　老爹还在不在，是我回来想要知道的，我当时想，也就仅此而已。

我知道我爹一定在想我、盼我、找我，可我没法面对。

因为愧疚，因为倔强……

后来的团聚，不必多言了。

写书的虽然改了几个版本，开局和过程各有不同，但结局都一样。

我爹永远不可能不认我，我是否有那一跪，只要我回来了，都不影响他爱我，我永远是他的心头肉。

如今，不管怎样，大家都认了这个结局。

那就不提过往吧……

……

讲完了我的自白，我与写书的相对沉默。

过了许久，写书的轻声问我：“姑姑，在那个保守的年代里，你是怎么做到能与人私奔的？

“而且，还是跟那样一个人？”

我没有回答，反问道：“在死与另一种选择之间，你选择什么？”

她说：“不死……”

我说：“没有你这么回答问题的，你不按套路出牌！”

她笑了，笑得很勉强。

我想这一刻她已经知道我的答案了。

我不必告诉她我如果再在柞树沟待下去就是死，她也不用问另一个选项是什么……

＜人间万事，少有绝对。＞